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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開 青年作家，《收獲》雜志社副編審。

　　有了女兒喬喬后，我過上幸福而平庸的生活。以前，赤條條來去無牽掛，瞎想瞎說，倒也爽快。兒童時代我的理想是做屠夫當司機；少年時代我想當工程師做科學家；青年時代我夢想做詩人當作家；到如今，萬紫千紅開遍，我的夢想卻凋謝了。

　　我的一天，得分割成無數片碎塊。我得工作，掙錢，供房，養車，陪太太，抱女兒。這里的開銷，十只指頭也數不過來。我就像一頭騾子，奔行在這個繁華而冷漠的城市街頭。

　　女兒漸漸長大，上幼兒園了。她結交了小朋友，我們當父母的，則熟悉了自己的競爭對手。那些跟俺閨女拉著小手蹦跳玩鬧的小家伙們，日后都是犀利的競爭對手——他們上繪畫班、英語課、舞蹈班、武術課、音樂班、手工課，一門不落。每門課程，都要額外繳費。這額外的費用，在暗示著父母們：多交三五斗，孩子就領先一步。

　　我一直不明白現代社會有什么好處?，F代社會沒給我們帶來更多的樂趣，反而處處緊逼，讓人喘不過氣來。我自己常跟朋友們說：像我這樣的閑雜人等，都忙得顧頭不顧腚，可見，這個世界出了大問題。在一個出了大問題的社會里，

　　企圖生存得人模狗樣，你得是個超人。只有頂尖高手，不世奇才，

　　全面發展，才能大小通吃，上上大吉。我家閨女看起來還聰明，朋友們頗友好地說了一籮筐贊美，可我們也深知，超級少女不是天生的，而是魔鬼般訓練出來的。照我的粗淺理解，一個超級少女，必須明眸善睞，伶牙俐齒，能歌善舞，文武雙全。作為她的爹地，法定監護人，我認定未來的世界，必將是我搞不清弄不明的世界。要在這個世界里像鳥一樣詩意地棲息，我們的女兒必須上外語課，從小練一口純正牛津英語、紐約美語。幼兒園有關人士跟我們說，他們正在小朋友班上開展“浸入式”英語教學實踐——專職的幼兒教師在他們日常生活中，時刻用英文跟他們說話，讓他們從小養成聽說英文的習慣。我家閨女還得學鋼琴。媽咪通了路子，找到一位鋼琴老師。該老師跟我家閨女接觸了兩次，認為她有天賦。我們為此買了一臺足以盛下八百斤大米的鋼琴。一個無敵少女，還要學會畫畫……如此類推，一個現代超級少女，要訓練成功，是一套令人絕望的系統工程。上述列出的只是九牛一毛，還不包括她們的飲食起居衣著穿戴等諸種煩瑣的實際事項。

　　一天早上，我送太太和女兒上班上學。在太太的學院門口，她同事像給牲口相面似的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說，耶，你家祥子不錯嘛。

　　我趕緊說：回太太的話，我家掌柜的更優秀！

　　后座上的女兒正在吃零食，懶洋洋地瞥了我們一眼，沒興趣插話。

　　我想，哪天我弄一輛雙輪車，手一搭，腰一躬，光著兩只大腳板，大喝一聲：客官，您坐穩嘍！我就，

　　得得得得！一陣風跑了。葉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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