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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4年年初，“好孕”忽然降臨。作為37歲的大齡孕婦，辦圍產手冊時，被扣上“高危”二字。孕育生命的270天也如過山車一樣一波三折，有幸福和喜悅，也有痛苦和糾結。第一次感受胎動，第一次聽到孩子的心跳、啼哭、笑聲……每一次都帶來無限驚喜。原來，生命是如此不可思議。

　　懷孕六周才發現，喜憂參半

　　2014年(下同，略)2月26日 惡心好幾天，半信半疑地買了驗孕棒，結果真是“兩道杠”。37歲的我，終于要當媽媽了！我和老公同齡，33歲才結婚，婚后一直想“丁克”，后來經不住公婆盼孫心切，在2013年9月開始備孕，老公開始戒煙，我開始各種滋補調養。

　　可是，還是有點意外。1月17日，最后一次月經量很少，只有兩天，我沒放在心上。隨后，感冒、關節疼、胃疼……我還是沒往懷孕上想。2月14日至2月21日之間，我連吃了兩盒治關節痛的中成藥“腫痛安”，2月19日得了急性尿道炎，又吃了兩片消炎藥“左氧氟沙星”。后來我才知道，那一系列不適都是剛懷孕的表現，可我這個白癡竟吃了那么多藥。上網一查，“左氧氟沙星”是孕婦一類禁忌藥，可能會影響胎兒發育。

　　“這可怎么辦？這孩子還能要嗎？”我和老公很忐忑。當晚，我失眠了。

　　2月27日 一早，我到吉大一院檢查，確認真的懷孕了。對服藥問題，醫生表示，“左氧氟沙星”是禁忌藥，確實存在致畸風險，但風險不好評估，而且智力上的缺陷在懷孕過程無法篩查。

　　我都37歲了，如果這胎不要啥時能再懷孕？可如果生下來真有問題……太糾結了。我和老公決定一一咨詢各大醫院的資深產科醫生，再做決定。

　　2月28日 早6點半，我和老公到吉林省婦幼保健院(下稱省婦幼)掛了孫醫生的號。做了彩超、抗心磷脂抗體IgM、IgG、絨毛膜促性腺激素、雌二醇、孕酮等檢查，花了200多元。在第一張彩超單上寫著“看到胎芽4MM，見胎心，估測胚胎發育6周”。

　　孫醫生反復計算日期，她認為服藥劑量不大(只有2片)，又是在孕5周之前，應該還算安全，而且我是大齡孕婦，她建議先觀察。但是我服用的中成藥是否對胎兒有影響，需要找中醫分析。

　　3月1日 我來到長春市中醫院請婦產科醫生幫助，醫生從藥物成分上沒發現致畸藥物，也建議我好好保胎。當天下午，我又找到長春市婦產科醫院一位婦產科專家，她從朋友的角度也建議我保胎。

　　晚上，一位學醫的閨蜜勸我，“你都37歲了，懷孕多不容易，不用在吃藥的事上糾結，還是相信生命的優勝劣汰吧……”

　　聽了這些話，我和老公豁然開朗。我決定安心保胎，并享受這份夾著插曲的喜悅。

　　養尊處優的保胎

　　3月2日 懷孕的好消息讓老爸老媽、公公婆婆很開心，“誰都不能惹孕婦不高興”，“必須對孕婦千依百順”。媽媽和婆婆在生活上給予了前所未有的關照，我又回到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時代。

　　準媽媽不好當，飲食禁忌多，徹底告別飲料、冰淇淋、咖啡、甜點，基本告別餐館，尤其是川菜和海鮮。護膚品換成孕婦專用的，鞋都換成平底的。

　　3月6日 早8點，在孫醫生的建議下，我到吉大一院做了全套自身免疫檢查和免疫球蛋白檢查，花了500多元，結果正常。

　　3月9日 盡管諸多資料顯示孕婦可以接觸狗，家人還是要求我與養了11年的狗隔離。我只好帶著狗去醫院做了一系列檢查，證明狗是健康的，才算罷休。

　　3月12日 早上胃里翻江倒海，想吐又吐不出來，聞到油煙味又是一陣干嘔……這段時間成天惡心，聞到油煙味惡心，看到肉惡心，看到菜里的油也惡心，聞到大米飯都惡心，只愛吃蔬菜和水果。為了寶寶的營養，每天必須喝進口牛奶，吃婆婆從農村淘來的土雞蛋，還有核桃、芝麻等對胎兒有益的食物。

　　4月3日 我到長春高新區衛生防疫站辦圍產手冊，工作人員在首頁扣上“高危”兩個紅字。原來，37歲的我屬高危大齡孕婦。

　　4月7日 第二次孕檢。早上6點40分到省婦幼排隊掛號，又是一堆檢查：甲功四項、丙肝、梅毒、人免疫缺陷病毒、葉酸測定、TORCH等，還有NT彩超，總共花了728元。NT彩超顯示懷孕11周+2天，其他檢查結果都正常，心情大好。

　　陪父親走完了最后一程

　　4月9日 父親的病情又在惡化。午夜1點多，他突然起來滿屋子找藥吃，幸好我及時發現。看到他這樣子，我真難受。5年前，父親胃癌中晚期，我一直尋醫問藥，可奇跡沒有發生，2013年年末癌細胞擴散轉移，2014年3月開始糊涂，腦部查不出問題，我只好每天帶他做高壓氧治療來緩解癥狀。這段時間我一直住在娘家照顧父親。

　　4月17日 我胃口越來越差，除了水果、黃瓜、西紅柿，什么都吃不下，很羨慕那些懷孕時胃口好的同事。

　　4月22日 父親的病情更重了，他不愿說話，瘦得只剩下一堆骨頭。我眼睜睜看著他強忍病痛，卻無力分擔。我的心情越來越差，開始表現出孕婦特有的敏感、焦慮，莫名其妙地難過。

　　5月4日 孕16周，到省婦幼做第三次孕檢，做了血細胞分析、尿常規、血凝常規4項、甲功4項等檢查，花了213元。醫生在量宮圍時發現胎兒發育有些小，她說孕婦情緒不好對胎兒發育很不利，必須調整。

　　老公很擔心，可他經常出差，我是獨生女，母親身體又不好，最后我們決定請個有經驗的保姆照顧父親，我晚上回自己家調整好心情和飲食，白天陪父親。

　　5月15日 早上，父親忽然昏迷，再次住院，醫生叮囑我們準備后事。我盼望著他能堅持到外孫出世那一天。

　　5月17日 晚上7點，父親忽然很清醒，把全家人叫到身邊，一一叮囑，還特別提到未出世的外孫，再三囑咐我養育好孩子，照顧好母親……我特別害怕，這是父親與我最后的告別，我一直哭……這一夜我沒敢離開。

　　5月18日 凌晨1點至3點，父親一直痛苦地哀號，把我的心撕得一塊一塊的。早上7點，父親安靜地離開了，我再也見不到爸爸了……

　　5月23日 父親出殯。料理完后事，我反復告訴自己別再難過，為了寶寶，可有時還放不下，總在夜里哭醒。

　　父親的喪事讓我錯過了預約的羊水穿刺時間，重新預約很麻煩，最后改選了無創DNA檢測。

　　5月25日 抽了血樣，又交了2500元，這項檢查可真貴。

　　我把駕照考下來了

　　5月26日 清晨6點多，第一次感覺到胎動，感受到一個小生命在我身體里的真實存在，不可思議。

　　6月10日 接到電話通知，DNA檢查結果一切正常。

　　6月23日 做四維彩超，由于孕周小，看不清骶尾部和心室發育情況，建議孕24周后復查。

　　7月1日 趁著懷孕輕閑，我決定去完成駕考(科二和科三)，再過幾個月就過期了。計時教練見我是孕婦，不肯教。最后，我找到校長，又寫了保證書，才找了教練練車。

　　7月10日 挺著5個月大肚子的我順利通過科二考試。

　　7月11日 又做了一次四維彩超，結果都很正常，高高興興回家待產。這次彩超測算的孕期是24周+3天，比之前的NT彩超測算的少了11天，當時我還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7月17日 孕26周＋6天，到省婦幼第四次產檢，我被診為孕期糖尿病。醫生從兩張四維彩超報告中發現了問題———胎兒發育偏小，又做一個彩超，各項指標均偏小2周左右。于是，又補采血做了TORCH、肝功、血細胞分析、甲功四項等，總共699元，一直折騰到下午2點才拿到各項結果，沒什么異常。

　　我被懷疑“胎兒生長受限”，醫生說不能掉以輕心，要每天注射復方氨基酸，并配合吸氧1小時，堅持兩周，希望能改善胎兒發育。

　　7月18日 這兩天在省婦幼打營養液、吸氧，花了172元。后期又轉到離家較近的中日聯誼醫院繼續打營

　　養液、吸氧，半個月花掉1000多元。

　　7月31日 再次到省婦幼復查血糖和彩超，胎兒發育指標還是偏小2周，半個月的營養液和吸氧算白折騰了。“胎兒生長受限導致的死亡率是正常發育兒的6～10倍”，醫生的話讓我心里咯噔一下。

　　胎兒生長受限原因很多，孫醫生建議我去別的醫院進一步診斷。我摸著凸起的肚子，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8月4日 第六次產檢。早7點到吉大一院，排隊取號———這是提前三天才預約到何醫生的第10號，又排隊看醫生，她說胎盤功能略偏低，不需住院，兩周復查一次。

　　下午4點又到吉大二院產科找滕醫生，看過之前的檢查結果，她又重新計算了我的預產期，推算胎兒偏小8天左右，她覺得問題不大，叮囑我安心靜養，三周后再復查。

　　看過兩位專家，我寬心很多，開始加營養，除肉蛋奶蔬果，又加了海參、林蛙油和燕窩，每天早晚各聽一小時輕音樂，保持好心情。

　　8月17日 順利通過科三(路面)考試和科四筆試，拿到了夢想中的駕照。我對著肚子里的寶寶說：“瞧，媽媽挺了不起吧！”

　　8月18日 第七次產檢。在吉大一院做彩超，雖然胎兒仍偏小，但BPD等指標顯示寶寶在勻速生長。為了穩妥，我決定同時在何醫生和滕醫生兩位醫生那里做產檢。此時懷孕28周多，肚子越來越大，腳又浮腫，走路都吃力。

　　孩子發育還是小，只好住院

　　8月20日 寶寶在肚子里踢了我七八次，越來越活躍，我的心情隨之大喜。

　　8月23日 早6點半，老公就到吉大二院預約滕醫生的號。滕醫生是國家級專家，掛號費50元，必須提前一天在早7點前到醫院預約掛號，才能保證在她出診當天上午9點前看上病。

　　8月24日 第八次產檢。早上7點半，吉大二院產科走廊里都是挺著大肚子的孕婦，站著都嫌擠。醫生連接電話的時間都沒有，也挺不容易。

　　9月12日 第九次產檢。懷孕33周多，在吉大一院做了胎心監測。這是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聽到心跳聲，“怦怦，怦怦”，那么有力，我激動得說不出話來。突然，寶寶在肚子里踢了我一下，好像和我打招呼。

　　我開始準備待產包，準備寶寶的各種用品，嬰兒床、小衣服、小被子、尿布、奶瓶……

　　9月15日 第十次產檢。產檢時又發現問題，胎兒發育又偏小2周多，比起先前的NT測值偏小3周。我在吉大二院再次被診斷為“胎兒宮內生長受限”，滕醫生馬上安排我住院，“先打一周營養液，看看胎兒發育能不能趕上來，這兩周很關鍵。”我頓時緊張起來。

　　老公馬上請假陪護。入院后簽一堆單子，其中有一張風險告知，“宮內生長受限”的胎兒可能出現的死亡、畸形和智障的風險比正常胎兒高出40%~60%……

　　“胎兒是否畸形或智障，現在有辦法檢測嗎？”老公小心翼翼地問。“沒辦法，只能等生出來才知道。”醫生說。

　　簽字時，我連筆都拿不住。閉上眼，滿腦子都是各種畸形孩子……忍不住失聲痛哭。

　　醫生讓我放松心情，可我哪兒輕松得起來呀。9月16日 遠在杭州當醫生的表姐打來電話安慰，她說，孩子畸形、智障的幾率其實極低，這類風險可以不告知患者，可是為了減少未來可能存在的醫患矛盾，醫生會把所有可能出現的風險都告訴患者。

　　幾天住院觀察，我發現吉大二院產科一床難求。打聽幾個朋友，發現幾大醫院產科都人滿為患。基于各方面因素考慮，我決定剖腹產，提前一個月就和醫生預約入院生產等事宜。

　　9月19日 彩超檢查結果很好，胎兒發育明顯改善，出院回家待產。這次住院花了2675元。由于生育保險只能在正式生產時啟動一次，這次住院自費。

　　孩子很健康，擔憂一掃而光

　　9月20日 懷孕36周，肚子越來越大，腳腫得得穿大一碼的鞋，行動越來越不方便，一天上十多次廁所……晚上睡覺最難受，仰著睡，肚子壓得喘不上氣，書上說右側臥對胎兒好，可右肢總被壓麻，偶爾左側睡一下，寶寶就在肚子里拼命踢我表示抗議。后來，干脆把身體墊高60度，半躺半坐著睡覺。我天天盼著預產期快點到來，結束這種大笨熊一樣的日子。

　　9月28日 第十一次產檢。在吉大二院做了彩超和胎心監測，都很正常。

　　10月9日 第十二次產檢。在吉大二院做了全面檢查，包括肝功、腎功、凝血功能、免疫常規等十幾項，花了926元。根據結果，我和醫生把生產日期定在10月17日，孕38周＋3天。

　　10月13日 提前入吉大二院產科待產。幾經周折“搶”到一間高級單間，每晚460元，有獨立衛生間，比每間3床或5床的大房間幸福多了。

　　10月17日 下午，我被推上手術臺，脊柱麻醉，神志清醒。大約20分鐘，突然感到腹部一股巨大的吸力，緊接著就聽到一陣清脆的嬰兒啼哭，特別有力量的哭聲，我內心的激動無以言表。“是個小公主，3260克。”一個粉粉嫩嫩的小嬰兒被抱到我面前，天啊，她真可愛！我用顫抖的聲音問了一句：“孩子都健全、健康嗎？”

　　“都很健全，應該是個健康的寶寶。”聽到這句話，之前所有的擔憂一掃而光！真的，只要健康就好。

　　10月18日 已經移居比利時的中學同學發來祝福———她早我一個月懷孕，女兒剛剛滿月———聽說我的孕產過程，對我深表同情。

　　她也是38歲的大齡孕婦，一共做了7次孕檢。每次去帶著尿樣，檢查的項目很少，只需10分鐘，特別輕松。這期間也做了糖耐量和唐氏篩查，最終自然生產。她說，在比利時，如果沒有極特殊的身體問題，醫生是不允許剖宮產的。

　　自懷孕以來，我在三家醫院先后做了12次正式產檢和6次輔助產檢，住了兩次院，攢下60多張化驗單，總共花掉16745元。同樣是大齡孕婦，兩個國家為什么相差這么多呢？

　　醫院里，媽媽、婆婆、老公對著小寶寶手忙腳亂，沒請月嫂是個失誤。好月嫂須提前三四個月預約，臨時根本找不到合適的人。最終我想到了一個折中的辦法：找一個空檔期的月嫂臨時到家里指點一下。

　　10月21日 我和寶寶出院，月嫂吳姐來到我家，她負責在一周內教會家人如何護理、喂養小嬰兒。

　　寶寶滿月后變得很累人，整天找人抱，睡覺得抱著悠著哄著，每3小時吃一次奶……我像個陀螺繞著她轉，根本停不下來，累得眼冒金星。

　　女兒的出世徹底改變我的生活，小資小調小情趣漸行漸遠，原來那個有點清高的文藝女青年變成了菜鳥媽媽。

　　12月18日 女兒出生第62天，第一次咯咯地笑出了聲，我和老公驚喜得跟著傻笑，所有的情緒都融化在這最美妙的笑聲里，只剩下傻傻的幸福。

　　新文化記者 顧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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