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種性格都有它的價值，一個人不需要改造自己的性格，只需要做適合自己性格的事。只有適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永遠不要鉆牛角尖。

　　本質上的我

　　1990年的德陽詩會，那時候我還是個年輕女孩，26歲。一幫詩人玩心理游戲，題目是“說出三種你喜歡的動物”。我隨口說了三種，第三種是鯨魚。開始解讀了，主持人特意問我：“jin魚，什么jin魚？”四川話里，jin和jing是沒有區分的。我心里原本想的是鯨魚，但在出口的瞬間卻突然猶豫了，仿佛是覺得鯨魚太怪，鯨魚是個不常見的東西，“你喜歡的動物”應該是一個類似寵物的東西。就在那一瞬間的猶豫中，話就出口了，我說：“金魚，魚缸里養的那種金魚。”主持人“哦”了一聲，答案公布了——第一種動物是你自己眼中的你，第二種動物是別人眼中的你，第三種動物是本質上的你！

　　本質上的我！本質上的我是一條金魚？！突然覺得很后悔、很懊喪，我喜歡的是鯨魚，我本是鯨魚，我為什么要變？！

　　很多年過去了，許多事已經淡忘，但這件事卻像石頭一樣，一直堅硬著、沉重著。我確實是金魚，無論我多么不希望自己是條金魚，但實際上就是金魚。那一瞬間的猶豫，就是我的本質上的反應，我的性格決定了我會有那樣的反應。你本質上是什么，與你希望自己是什么，并沒有多大聯系，既然話已出口，便有它出口的理由，無意間便將你的本質暴露無遺。

　　我的確是條金魚，這么多年來，我之所以不能堅持自己的理想、不能保持自己的個性，不斷地妥協、不斷地逃避，放棄原本的自己，而成為一個“應該”成為的人。這么多年的人生，不是在當年那一瞬間的猶豫中就已經決定了嗎？

　　每個人心目中都有一個自畫像。我的自畫像原本是條鯨魚，但我不自信，不敢以不同于一般的形象示人，于是改成金魚，說明我也有虛假的一面，也有媚俗的一面，這在很大程度上扭曲了我的公眾形象，也影響了我的自我發展。

　　大海里少一條鯨魚無關緊要，魚缸里多一條金魚也無關緊要，但于我來說，只有這一生，哀莫大焉。

　　這就是我為什么經常對兒子強調“要堅持你自己”的原因。飄浮不定的內心，導致動蕩不安的生活；變幻不定的目標，導致越來越多的岔路。人生有限，風險多而收獲小，終是遺憾。滾石不生苔，風水輪流轉，一個人能不能有所成，很多時候不是看他是否聰明，而是看他能不能堅持、有沒有定性。

　　我和兒子都是不太聰明靈巧的，有點憨，有點笨，不是很能討人喜歡。兒子的圖騰是大象，我的圖騰是鯨魚。我們都希望做那種有力量卻不暴虐的人，我們賦予人生這樣的意義——強大而平和，獨立，自由，有尊嚴。

　　現在我不會再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