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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這些邏輯不是他們故意制造出來的，而是他們的生命必然。他們的邏輯讓你感到不合邏輯，可是因為不合邏輯，結(jié)果他們的生命，他們的行為，他們的每一天的日子，就分外地合乎邏輯了。

　　《拉拉與我》

　　笛米特·伊求／著　　鄭如晴／譯

　　湖南少年兒童出版社1999年

　　我們都是拉拉我們想起了沒有

　　兒童是一種生命，和我們已經(jīng)長大的人實在不一樣。可是我們不都明白這一點，所以你看，我們不是常常要求他們和我們一樣嗎？和我們一樣走路，和我們一樣吃飯，和我們一樣睡覺，也和我們一樣上廁所；和我們一樣不頑皮，和我們一樣努力奮斗，和我們一樣邏輯清楚，也和我們一樣爭取不要下崗……我就是這種德性。所以有的時候都詫異，我怎么也配在當一個兒童文學作家！不少的別的兒童文學作家也是大同小異。他們根本不知道兒童的生命奧秘生命趣味，可是他們能夠幾十年如一日地寫兒童，編出一個個“活蹦亂跳”的形象。他們自己很喜歡那些形象，可是應該喜歡那些形象的兒童卻是一個個都不喜歡。事情弄得滑稽死。滑稽死沒有關系，他們已經(jīng)參加作家協(xié)會了，所以他們怎么還可能不再是兒童文學作家？再說，他們弄不好還可以這兒得獎，那兒得獎，這樣他們就又成為著名的兒童文學作家了。

　　我現(xiàn)在繼續(xù)批評我自己。與其批評別人讓別人很生氣，還不如批評自己，反正自己批評自己心里不會很生氣。我不知道如果我家里有一個像拉拉那樣的女小孩，還有一個像拉拉弟弟那樣的小男孩，那么我會怎樣。我會不會整天朝他們倆大喊大叫？我會不會說，要是你們再這樣下去，我就發(fā)瘋了！

　　如果我這樣說的話，拉拉弟弟一定會說：“爸爸，如果你發(fā)瘋，那么我就可以當爸爸了！”

　　拉拉一定連忙就說：“你如果當爸爸，那么我就可以當媽媽了！”

　　拉拉弟弟說：“爸爸發(fā)瘋了，但是媽媽還沒有發(fā)瘋，你怎么可以當媽媽？”

　　拉拉說：“既然你當爸爸，那么我就偏要當媽媽，要不你也別想當爸爸！”

　　這就是他們的邏輯。

　　你聽了便想笑。

　　又生氣，又想笑，所以終于就發(fā)不了瘋。

　　但是這些邏輯不是他們故意制造出來的，而是他們的生命必然。他們的邏輯讓你感到不合邏輯，可是因為不合邏輯，結(jié)果他們的生命，他們的行為，他們的每一天的日子，就分外地合乎邏輯了。

　　現(xiàn)在冰箱里有一個蛋糕。那是一個看一眼口水就會流出來的奶油蛋糕。媽媽說，你們倆千萬不要碰我的蛋糕！媽媽就出去買咖啡了。就是說，那是等會兒請愛瑪姑媽和可瑞姑媽吃的。而且還要一邊吃一邊喝咖啡呢。

　　他們當然誰也不想碰。因為他們知道如果碰了，那么等會兒愛瑪姑媽可瑞姑媽來了吃什么？而且還要一邊吃一邊喝咖啡的。

　　但是拉拉還是打開了冰箱，因為她擔心會不會有人偷偷地咬了一口。沒有人偷偷地咬一口。不過拉拉又擔心，蛋糕是不是會壞掉了。因為如果蛋糕真的壞掉了，那么兩個姑媽吃了會中毒的。她不愿意她的姑媽們中毒。拉拉擔心，那么拉拉弟弟怎么會不著急，所以怎么辦？當然只有先嘗一口試試了。拉拉嘗左邊，拉拉弟弟嘗右邊。味道真好！愛瑪姑媽和可瑞姑媽不會中毒了。但是，剛才吃掉的那兩邊沒有毒，可是其他地方難道也沒有毒嗎？

　　他們當然不能不繼續(xù)也嘗嘗其他地方。你嘗這邊，我嘗那邊，先嘗外邊，再嘗當中，因為如果不把整個蛋糕都嘗遍，那么你怎么知道愛瑪姑媽和可瑞姑媽不會中毒呢？結(jié)果他們就把整個蛋糕全嘗下去了，肚子脹得痛起來，好痛的。拉拉說，怎么樣，你看，這個蛋糕是壞掉的吧！

　　他們的媽媽想昏過去。

　　可是他們卻乘著靈感的翅膀越發(fā)飛翔。

　　完全不會剪發(fā)的拉拉以理發(fā)師自居，拿著一把剪刀幫弟弟剪發(fā)，結(jié)果剪得弟弟頭上只剩下幾根頭發(fā)像蔥一樣。她還說每個真正的理發(fā)師都有一個“開始”的，然后扔下那顆幾根蔥的腦袋在鏡子前照啊照啊，她自己出去玩了。

　　拉拉讓弟弟在浴缸里學游泳，弟弟往浴缸里一跳，感覺真像大海的波浪一樣。他游啊游啊，浴缸里的水流出來可以嗚嗚開大輪船了。

　　拉拉弟弟是這樣做湯的。先是沒有放鹽。然后是放了很多鹽。然后是太咸了就放糖。然后是太甜了便放醋。然后估計太酸了再放糖。然后干脆牛奶、胡椒、酸黃瓜……一起扔下去。然后你說這個湯是什么味道！

　　蛋糕吃了，頭發(fā)剪了，游泳學得完全可以直接到大海里去游了，湯也喝了，現(xiàn)在玩一個貓捉老鼠的游戲難道有什么過分嗎？不過分的。他們的貓捉老鼠是這樣玩的。老鼠如果在洞里，那么貓就不可以抓。但是老鼠不可以一直在洞里，而是必須不停地從這個洞爬到那個洞，逗貓生氣。洞就是沙發(fā)下，椅子下，床下。老鼠爬的時候要吱吱吱地叫，貓抓老鼠的時候要喵喵喵地叫，你說這個游戲有什么缺點沒有？沒有缺點。結(jié)果整個房間就都是吱吱吱喵喵喵的聲音了。直到爬不動也捉不動為止。爬不動也捉不動了，就喝牛奶。但是必須像老鼠和貓一樣喝。不是喝，而是舔。一點點舔，舌頭伸得老長，哎喲，從來就沒有喝過這么好喝的牛奶！

　　他們的媽媽當然也屬于那種不是非常懂得兒童生命和趣味的大人，她終于禁不住地說：“老天！為什么我們有兩個這樣野蠻的孩子？”

　　拉拉弟弟不明白，他野蠻在哪兒了？他今天只不過打破了一個杯子。拉拉說，是啊，她今天也只不過打破了一個杯子，但是她的這個杯子是自己從她手上滑下去的。拉拉弟弟說，他的也是。拉拉就說，你的杯子每次都是從手上滑下去的！大家都知道你會這樣說。弟弟叫起來，你也是！你也是！那么“誰昨天打破了那些杯子？是小貓阿蒙嗎？”(拉拉問)“好，那么誰前天打破了杯子，是小狗小菲？”(拉拉弟弟問)“那個杯子本來就有裂紋，大家都知道。”(拉拉說)“我昨天打破的杯子本來就很臟，所以從我手上滑下去了。”(弟弟說)然后他們就爭是不是只有臟的才滑下去，還是干凈的也會滑下去。最后就尖叫起來： 你才是野蠻的孩子，不是我！你是你是！你才是你才是！野蠻的拉拉！野蠻的孩子！

　　打了起來。

　　但是他們并不是時時刻刻都是這樣“沒有文化”的，人家也有“要求上進”的時候。比如，拉拉弟弟就多么想有一個和拉拉一樣的漂亮書包，可以背著走來走去。但是媽媽說，他還小，背著書包走來走去應該是兩年以后的事。你說這是不是讓人非常失望？真的非常失望，頭也疼了。拉拉弟弟只好想出一個絕妙的辦法，到拉拉學校門口等拉拉，給拉拉一塊口香糖和一個十元錢的硬幣，讓拉拉答應他幫助背書包。拉拉弟弟背著書包在前面心滿意足地走著，拉拉在后面津津有味地吃著口香糖。

　　而拉拉呢，已經(jīng)會寫日記了。12月1日： 今天我弟弟拿了一把剪刀剪小貓阿蒙左邊的毛，我告訴他，沒有人這樣做。12月2日： 我弟弟偷偷地搽我媽媽的面霜，他看起來像小丑一樣。我告訴他，沒有人這樣做。

　　其實這些事情都是拉拉自己做的。但是她“虛構(gòu)”說是弟弟做的。

　　其實每一個小孩都這樣做過那樣做過，只不過沒有寫到日記里，所以忘了。《拉拉與我》讓我們想了起來。兒童讀著高興，大人讀著便記憶猶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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