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法國著名產科專家米歇爾·奧當博士表示：“懷孕生子本應像呼吸、吃飯一樣，是一個自然的生理過程，但是現在的女人卻越來越不會生孩子了。”此觀點引起了大量關注。對于外國專家的觀點，中醫又是如何看待的呢？他們的觀點是否一致呢？本期我們邀請了國醫名師，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傳統醫藥項目代表性傳承人，91歲的老中醫路志正教授為我們講述中醫的產育思想。

　　主任醫師，全國政協委員，衛生部藥品評審委員會研究院專家咨詢委員會委員，北京中醫藥大學名譽教授。1939年2月起從事中醫臨床工作，為全國老中醫藥專家學術經驗繼承工作指導老師、“首都國醫名師”、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傳統醫藥項目代表性傳承人。2010年榮獲國醫楷模，2011年評為中央保健工作突出貢獻者。精通中醫典籍，擅長中醫內科、針灸，對婦科、兒科等亦很有深造詣。擅長針藥并用，同時特別重視食療，圓機活法，因證而施。擅治神經性頭痛、三叉神經痛、癲癇、兒童多動癥腦癱等疑難病，有自己的獨到見解和臨床經驗。

　　助產人員不宜過度干擾

　　奧當博士表示：“生產是一個自然的過程，越幫助，生產的過程就越困難。一個安靜、低調的助產士像媽媽一樣的守護，可以幫助產婦降低腎上腺素的分泌、促進催產素的分泌繼而分娩得以順利進行。”

　　對此，路志正坦言，奧當博士的觀點與中醫產育思想不謀而合。實際上，早在1715年成書的中醫產科專著《達生篇》即對助產人員提出了“令在傍靜坐，勿得混鬧”的工作要求。

　　中醫產育思想主張分娩過程由產婦自己主導，要求孕婦了解自然分娩的生理過程、順應這一生理過程，而反對助產人員的過度干擾。據路志正介紹，中醫產科古籍中有“試痛”與“正生”的概念，古人將胎兒娩出的過程稱為“正生”，而“試痛”是古人對胎兒正式娩出之前產程進展的概括，也稱“弄胎”。

　　清代閻純璽的《胎產心法》有專門的章節“孕婦似產未產須知”指導產婦了解產程的進展，篇中記載，“凡胎孕臨月，胎忽亂動而腹痛不甚，或作或止”“或胎水已來，腰不酸痛而不生者”均是“弄胎”，而“但覺痛一陣不了，又痛一陣，一連五六陣，漸痛漸緊”，此時方是“正生”。《達生篇》明確提出“睡，忍痛，慢臨盆”的臨產六字真言指導孕婦順利應對分娩過程。

　　路志正說，在“試痛”過程中，尤其強調產婦對產程的了解與把握，“切不可輕易臨盆用力，切不可聽穩婆說：孩兒頭已在此，以致臨盆早了。”應該盡量忍住疼痛，靜候產程的發展，“安眠穩食”養精蓄銳為“正生”做好準備。至產婦“渾身骨節疏解，胸前陷下，腰腹重墜異常，大小便一齊俱急，目中金花爆濺”，此是“正生”之侯，方到臨盆用力之時，“但當用力，只有一盞茶時耳”。

　　剖腹產易致情商缺憾

　　奧當博士提出，中國的剖腹產率位居全球第一，是世界衛生組織推薦上限的3倍以上。

　　對此，路志正表示，剖腹產原本應是一種補救措施，但在目前的中國卻成為一種普遍的分娩方式。在西方醫學流傳入我國以前，中醫產育思想指導下的自然分娩方式是千百年來中華民族賴以繁衍生息的基礎。

　　路志正直言，在國內，導致剖腹產比例上升的眾多因素中，社會因素是不可忽視的原因。部分產婦出于對分娩陣痛的恐懼而要求剖宮產，也有一定比例的產婦是出于選擇“良辰吉日”的思想而要求擇時剖腹產。

　　路志正說，出生方式對我們以后建立起愛的能力、對外交往的能力極為關鍵。南北朝時期徐之才有“逐月養胎法”，其中有記載“妊娠一月始胎……八月臟腑具，九月谷氣入胃，十月諸神備，日滿即產矣。”至妊娠八月，就已經具備了胎兒成活的條件，這與現代醫學理論相符合。然而在妊娠九月、十月這最后兩個月中，是“諸神”發育的重要時期。“神”是人體生命活動的總稱。

　　他說，對于未進入產程而要求擇時剖腹產的產婦來講，胎兒雖然已具備了生命的物質基礎，但是，尚未到“形神具備”的成熟時機。按照中醫產育理論，擇時剖腹產的胎兒，恰恰是因為其諸“神”發育尚未完備，故其出生后，且不論智商發育是否受影響，情商發育在其一生中將存在缺憾。

　　古人把分娩視如“瓜熟自脫”一樣自然而然，且認為“母子兩無所損”。然而，對于剖宮產的產婦來講，雖然妊娠天數已足，現代醫學手段檢查也已具備分娩的條件，卻并未達到“熟落有期”之際。清代沈金鰲認為，未足月而半產者恰如“采斫新栗，碎其膚殼，損其皮膜，然后取得其實，以其胎臟傷損，胞系斷壞”。這恰當地反映了擇時剖宮產對母體的損害。手術金刃的損傷恰如“碎其膚殼”，對子宮的傷害恰如“生采斷其根蒂”，正是“胎臟傷損，胞系斷壞”。

　　丈夫陪產可能影響生產進程

　　時下，讓丈夫陪產似乎是一個很時髦的做法，不少產婦都希望陪產的丈夫能給自己提供一個精神支柱，希望借此使產程變得順利。然而奧當博士卻說：“男人陪產會讓產程變得更困難。”因為，妻子生孩子時，丈夫是很緊張的，妻子也會感受到這種緊張情緒。同時，男人陪產，使得性吸引失去了神秘感，這對夫妻今后的性生活會有不利的影響。

　　對此，路志正表示，中醫傳統思想也和奧當博士的觀點不謀而合，不鼓勵丈夫陪產。《達生篇》在“臨產宜忌”中指出：“臨產時，宜老成安靜二三人伺候，不必多，一切親族婦女，俱婉言謝卻，勿令入房。”之所以拒絕一切親族入房，目的是為了保證產婦有一個良好的休息環境、避免外來因素影響其情緒。對入產房人員的要求是“切忌在房中大驚小怪，交頭接耳，咨嗟嘆息，皆能令其憂疑擾亂，以致誤事”，“房中宜輕行輕語，不宜多話，令其安睡為妙”。《胎產心法》曰：“蓋多一人入房，則多一時遲延，此雖俗論，卻有至理，恐產婦心煩，以致難產也。”

　　路志正說，產婦的丈夫沒有產育的經驗，更無助產知識，面對妻子的陣痛、破水、流血、甚至“大小便一齊俱急”等緊張場面，他如何能保持平穩的心態給妻子提供精神的支柱與言語的鼓勵？同時，在中國還有一個特殊的國情存在，那就是千百年來封建社會遺留下來的重男輕女思想。不排除丈夫的陪產會給分娩中的產婦帶來生男生女的精神負擔，這不但會影響產程的順利進行，更會影響產后子宮的恢復。

　　問答

　　1.問：在整個懷孕、生產的過程中，孕婦本人、助產士等旁人應該怎么做？

　　路志正：中醫產育思想認為孕育、分娩是自然界存在的客觀規律，在中醫學“人與自然和諧統一”理論指導下，在胎產孕育過程中，產婦、助產人員所做的工作應該是順應這種生理現象，而不應該人為地改變任何一個環節。

　　2.問：中醫講究懷孕和生產的過程中要“順承天命”，如何正確理解？

　　路志正：所謂“順承天命”，并非消極被動，也并非聽天由命的迷信思想，而是順應自然分娩產程進展的意思。實際上，中醫產育思想不但包括對產婦應對自然分娩過程的指導，同時還涉及到孕婦胎教、“逐月養胎”、產后康復等內容，以及對助產人員的工作要求。從生理、心理、家庭、社會等多方面為產婦順利分娩、母嬰健康做好準備。這些理論在現代社會仍不失其指導意義。

　　3.問：現代女性為何會懼怕生產時候的疼痛？這種疼痛是否如傳說中那么疼，是否可以忍受？

　　路志正：不要被傳說中生產時的疼痛嚇倒，也不要被某些剖腹產不全面的宣傳所迷惑。疼痛和精神緊張程度有密切的關系，精神越緊張對疼痛的感覺越明顯。同時，產婦一定要認識到，剖腹產不比順產輕松，產后遺留的問題很多，應該正確認識。

　　4.問：產后坐月子期間，飲食方面要注意些什么？

　　路志正：坐月子的飲食主要圍繞著下奶這個核心問題，因此產婦的飲食應該忌辛辣、忌油膩，因為辛辣油膩食品對產婦身體的恢復以及孩子的奶水都不好，不利傷口的恢復，同時還容易導致孩子、大人上火。不過，月子期間推薦適當吃些豬蹄等含有膠質的食物，這些膠質不僅可以補充生產過程中損失的氣血，還可以從根源上促進奶水分泌。